数年前,我曾在树林里捡过几颗种子。黄棕色,花生米大小,皮上略有些坑包,看着小巧可爱,便收集了几颗。拿回家给家人瞧了瞧,说像山药豆,却不是。或许是那种最普通的藤蔓种子,叫不上名,也不必叫上名。我失了兴趣,随手丢在阳台上的那些花盆里。
后来开了春,某天偶然见父亲折了根细长的树枝,插在花盆里,我忍不住好奇发问。父亲叫我上前来看,他拨开茂盛的花叶,露出花盆里潮湿的土壤。我仔细一瞧,那土里竟另外又抽出嫩色的新芽,细细软软,已长了老长一根出来。“是之前那些藤蔓种子?”我恍然大悟,同时又有些吃惊。这些种子我们都未曾仔细栽种过,不过被我随手丢弃,想不到会发芽。父亲将新芽缠上树枝,使它倚靠在阳台的门墙上。家中阳台的门墙是红砖镂空砌成,倒是藤蔓攀爬的绝佳好处。父亲笑眯眯道:“看看它能长成什么样。”
这本是段小插曲,很快便被我抛之脑后。种花浇水向来是父亲的乐趣,我也无暇关心。然而某天早晨,我正匆匆骑上车准备离开家,却忽然觉察到某处,似乎与往日不大同了。我定睛往家门那一瞧。咦?那本该是红色砖墙的地方,竟覆盖上了一层绿色。此时阳光正好,铺洒在那片还不够成熟的绿色上,显出一派勃勃生机。是那些藤蔓种子,是那些新芽。在我不曾注意的时候,它们居然已悄悄爬满了砖墙。这时的颜色还稍显稚嫩,宽大但柔软的叶面覆在红砖上,风吹过时微微晃动,红砖绿叶相衬,倒也显得别有趣味。
夏至之后,藤蔓的颜色沉淀下来,转为浓厚的绿。那宽大的叶面一层盖着一层,层层叠叠,已然完全看不见红砖的颜色了,也难以看见叶面背后那些纠缠的藤枝。此时我仍不知它的名字,但似乎我也从未关心过。它也不管,只自顾自地疯长。难以设想,那几粒小小的种子,竟能长成这样一片绿色的海洋。其实在夏日的夜晚,这些拥簇着的藤蔓们很是招惹蚊虫。然而在门口乘凉时,风涌过来,那些层叠的藤叶在风中依附彼此,却又次序随风而动,掀起一层层绿色的波浪。这样的画面,落入眼中,莫名使人感到夏夜的宁静祥和。
当我还猜测着它是否常青时,秋风过处,它却也逐渐显出颓姿了。那曾经宽厚的叶面一点点失去水分,一边泛黄,一边蜷缩,再不是夏日里恣意的模样,直至枯枝败叶。但它也不落下,只枯萎在红砖上。红砖,是了,这时红砖又显露出来。阳台门墙上的主色调不再是那大片的绿,而恢复成原来的红色,只是上面挂着些枯黄的藤枝。叶子不落,种子却落了下来。藤蔓种子同我记忆里拾起它们时一个样,黄铜色,小小的,自由落下,有些落在花盆里,有些落在墙脚。
父亲得空,扯掉了那些枯枝,红砖墙便又恢复了原来干干净净的模样。这些藤蔓,便也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。而我仍不知它名。它们热闹了一个春夏,又在秋冬草草退了场。短暂的一生,却点缀了我平淡的生活。
兜兜转转,又是一年春光。不起眼处,一根细细软软的藤枝,又悄悄爬上红砖墙。(金溪收费所唐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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